下午三點左右，宋介正在辦公室裏，接到了松本的電話。

松本在電話裏向他詢問劉星野今天做了什麽，宋介說他的人一直跟著劉星野，上午他到處查找刺客，下午去了李明住過的旅店那一帶查看了一下，可能希望找到什麽線索。

聽了這話，電話那頭松本沈吟了半晌。

宋介等了一會兒，那頭沒有動靜，他以為松本已經掛了電話，就把電話從耳邊移開，剛要要放下，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掛機聲，宋介暗叫一聲僥幸，幸虧自己沒有先掛機。

宋介點上一支煙抽起來。

他面前站著胡四的一個手下，他剛才回來匯報，說發現劉星野一直在李明走過的地方到處看，到處打聽，就像一條狗一樣。

這個手下很得意自己這個比喻，他覺得太形象了。

看來日本人和劉星野都沒有破解李明的密碼，這讓宋介感到輕松多了，只要破譯不出來，功勞還得算在自己頭上。想到這裏，宋介拿起電話，打給電訊科科長何子萍，讓他來這裏一趟。

何子萍很快就到了。

何子萍還是那副風度翩翩的樣子，他進來後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。

“老宋，找我什麽事？”

宋介也走過來坐下。“我說老何，怎麽什麽時候看見你，你都顯得那麽輕松呢？你沒聽說這兩天發生了什麽事嗎？”

“聽說了，當然聽說了，還不是你老兄又立了大功，抓住了一個地下黨，聽說還是一條大魚。另外，我聽說今天早上，松本課長又被襲擊了，這幾個刺客可真是膽大包天啊，看起來幕後的主兒給的錢一定不少啊。”

宋介給兩人點上煙。“松本課長被襲那事咱先不說，就說說我抓住共黨這事。人，我的確抓住了一個，大魚也是不假，立功也算有點，可大頭不在咱這兒。”

“老宋，這話怎麽說？”

“說起來也很簡單，我是抓住了地下黨一條大魚，可是，你也知道，到了這個級別的地下黨那是又臭又硬，根本審不出什麽東西來，什麽刑具都招呼上了，就是不好使，人家軟硬不吃。”

“我聽說星野幾杯茶下去，不是讓他開口了嗎？”

“說的就是這個，是星野讓他開口的，所以，這功勞的大頭最後歸人家星野了。”

何子萍一聽笑起來。“怎麽，老宋，看人家星野立功，你不舒服了，覺得星野搶你的功勞了？”

宋介一擺手。“那倒不是，星野能讓那人開口，是星野的本事，我不會嫉妒他的，這點風度我老宋還是有的。”

“那你把我叫來訴什麽苦呢？”何子萍搖搖頭，一臉的索然無味。“算了，反正這事甭管功勞大小，都是你們的功勞，和我無關。”

宋介微微一笑。“老何，還不能這麽說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根據我的判斷，姓李的給出的那幾組數字，司令部的電訊處到現在還沒破譯出來，今天上午，劉星野跑到姓李的走過的路線上走了一個來回，我估計他也是在找線索。”

何子萍來興趣了。“有這事？”

“是啊。還有，昨天夜裏，松本打電話給我，讓我派人看看劉星野在幹些什麽，剛才松本還來電話問了呢。”

何子萍迷惑不解。“這唱的是哪出？松本為什麽讓你監視劉星野呢？”

宋介嘿嘿一笑。“姓李的地下黨不是那麽好對付的，劉星野雖然讓他開了口，可和沒開口差不多，他出的題，誰也答不上來。嘿嘿，我估計松本想知道劉星野是不是猜出來了，所以讓我派人跟著他，松本在電話裏說了，不是監視，是跟著。”

“老宋，這跟我有什麽關系？”

“怎麽沒關系呢，老何，密碼這東西可是你擅長的。松本現在急了，我估計劉星野也夠嗆，他破案有一套，密碼不靈光，到頭來，松本還得找你老弟幫忙。”

何子萍靠在沙發背上。“老宋，這事咱最好不要攙和。”

“怎麽了，老何，你不想立功了？”

“立什麽功啊，司令部的電訊處裏有大把的密電專家，如果連他們都破譯不了，咱這小小的警察廳電訊科能頂什麽用。”

宋介搖搖頭。“老何，此言差矣。司令部的密電專家雖然都是高人，可他們都是日本人，不熟悉中國人的思維方式，姓李的編的東西肯定是按照中國人的思維編出來的，日本人破不出來一點都不奇怪。”

何子萍沈吟了一下說：“老宋，我跟你說實話，我可不想立這個功。

這麽多年幹電訊，我算是知道了，這份工作真他媽的難做啊。什麽秘密都經過我的手，我他媽的不想知道也不行。

老宋，你是搞情報的，你也知道，有些情報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的，所以，我知道的越多，就越危險，萬一什麽地方洩露點情報，日本人首先就會懷疑到我們電訊科頭上，這種事都發生好幾回了，搞得我現在每天都擔心會被日本人抓起來。

日本司令部的電訊處怎麽樣，一旦有情報洩露，也是首先查那裏，你還記得大寒那事嗎，哪一次都是從電訊處開始查起。

老宋，我告訴你，電訊這工作不好搞，老是受懷疑，這誰受得了。有時候，我真羨慕你們情報科和特務科，只管抓人就完事了，誰也不會懷疑你們，不像我們，手裏握著別人的秘密，一出事就是懷疑對象。

所以，我現在是能少知道點兒，就少知道點兒，能不知道就不知道，能不打聽的，我絕不打聽，這就是我現在的工作原則。你還讓我上桿子去找松本破譯什麽數字，電訊處的人都破不出來，我們電訊科八成也破不出來，我何必找那不自在呢？”

何子萍的話讓宋介對他刮目相看。“哎呀，老何，不簡單啊，你看得比我透徹。”

“老宋，你是沒處在我的位置上，所以，有些事你是不知道。你們幾個科，只要抓住了人，甭管人家開不開口，那就是功勞一件。

你再看我們，把密碼交給我們，破譯出來是應該的，萬一破譯不出來，那就是罪過，可十有八九，這些密碼都是破譯不出來，所以，我們電訊科老是挨訓。我算是看透了，還是老侯說的對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人生苦短，及時行樂吧。”

宋介恍然大悟。“我說你老兄怎麽換女人跟像換衣服一樣勤，鬧了半天出處在這裏——人生苦短，及時行樂。”

兩人大笑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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